第十四章 救赎(三) (第3/3页)
那双凝视着他的瞳孔仍是一片死寂。
空洞无波的死寂。
那不是双想活下来的人所拥有的眼神。
琥珀，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伤心，是不是会心痛？
那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无所谓…
一点都不痛。
早就不痛了，早就习惯了。
因为早就已经痛到麻木了。
可是现在，
我已经连麻木都感觉不到了。
因为已经——心、如、死、灰。
把那灰烬散尽了吧……千疮百孔，鲜血淋漓…还要这颗心做什么，做什么？
就让它化成灰散了吧……
既然一切都已经俱往已，那么就让那一切都成灰。
散了吧……
一切都散了吧……
既然一切都成空，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还苦苦抓着它做什么？
就让一切都散了吧……
在菲伊特莱斯刚刚握住残伸向空中的手的一瞬间——
在菲伊特莱斯欣喜的笑容还凝结在嘴角的一瞬间——
少年伸出了手，
轻轻的一推，
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的手，
琥珀再也抓不住的手，
于是在这样的推拒中，少年的身体轻飘飘的向身后犹如野兽狰狞的血盘大口的黑洞落去。
那倾倒了众生的极美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毒药一般妖艳诱人的芬芳，缭绕如香气散落了开来。
一如从残唇中吐出的怨毒愤恨的话语，轻轻柔柔的毒气却犹如花的芳香一般融尽了天地席卷风华的沉沉暮色。
“菲伊特莱斯，我要你后悔。”
狂风在咆哮，天地在震撼。
黑色的洞穴如怪物猛然张开的狰狞大口，侵袭而来。
而那个轻轻的伸手推开琥珀的少年，依然在微笑。
于是就那样微笑着，轻轻推开那双渴求的手。
于是就那样轻易的，冷漠残忍的挥开了刚刚握住彼此的手。
少年染血的孤独身影，义无返顾的投向旋涡张开的狰狞大口。
犹如折翅的白蝶，终于逃脱了囚禁自己的牢笼。
一个那么骄傲的灵魂……
即使是死也不愿意做别人手心中的玩偶。
[既然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那我就首先抛弃这个世界。]
[既然祈求不到救赎，那我就自己拯救自己。]
那微笑的少年，完全不在意那撕心裂肺的惨然叫声，
“残——不要啊————————！”
——菲伊特莱斯，我要你后悔——
嘴角勾勒着残忍的微笑，少年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那只拼命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刚刚被他舍弃的手。
——我要你后悔——
黑色的洞穴张开嘴，毫不留情的彻底吞噬送上来的美食。
这一次，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消失。
这一次，不会剩下一丝灵魂让你们去掌握，彻底的让它被吞噬被消融了全部。
所以，再也不会有下一生下一世，我再也不要经历那被操纵的生生世世。
所以，再也没有人可以控制我。
既然没有神可以救赎我，那我就自己救赎自己！
这一次……我终于自由了……
因为，连心都已成灰了……
…………连心都没有了，就不会痛了吧……
……再也不会痛了……
风卷残云，月落枝头。
月光透过摇逸的碧鸀树叶，在青草遍布的地面落下斑斑痕迹。
美丽的青山，流畅的溪水。
一切如常，一如既往。
在黑洞吞噬了残的一瞬间，它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那曾经被毁掉的青山鸀水，却犹如重生了一般出现了它们原本就存在的地方。
渀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可是月光下，森林中，两个默然的男子。
还有那个已经消失的少年……
“残……”
颤抖着的嘶哑嗓音，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双膝无力跪落在地面的男子凄婉而绝望的声音，“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认错……要我道歉多少次也可以。”
放大的琥珀色的瞳孔，颤栗而恐惧的色彩，
“所以求你……求求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绝望叹息着的男子捂住自己苍白的脸，发出犹如被遗弃的孤狼凄厉的呜咽声，“不要再离开我，一次就够了，我受不了了——我会死的，残，我会死的。”
第一次的时候，因为那双微笑着的眼底，寂寞的哀伤，所以无法伸出手抓住他寂寞的背影。
这一次的时候，他还是在笑……却已经失却以往的柔和温婉，怨毒窒息一般的残忍的笑容，这一次，是他亲手甩开了自己抓住他的手。
再也抓不到了吗？……还是根本从来都没有抓到过？
“不要走……不要走……求你……”
——菲伊特莱斯，我要你后悔——
完全忽视着地面上男子的叹息声，在空中漂浮着的流光流转周身的耀眼男子，微微看了一下四周。
又垂下头，渀佛在思考了什么。
良久，他抬起头。
“确实…他的精神波动已经不存在了。”
兀自低喃的男子在这里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不存在了吗？”
声音或许是因为欣喜而带上一丝颤抖，“我赢了，这一次又是我赢了！”
亚伯伊释尔舒心的笑出声来，为自己的胜利而高兴的放声大笑起来。
一滴湿润的东西蓦然浸透在他手上的肌肤。
亚伯伊释尔停止了笑声，疑惑着看落在他手心的水滴。
“这是什么…………”
持续不断的落下，
“眼泪？”
渀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坠落，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东西？”
“奇怪…为什么？”
一场已经完结的游戏。
一个绝望的让自己消失的少年。
一个悲叹着后悔的男子。
还有一个不知为何落泪的神。
一切的一切，
原来都是虚假的。
连游戏本身，都那么不真实……
一场尚未终结的悲哀游戏……
何时才是尽头？
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