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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血庵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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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血庵参汤 (第3/3页)

灵性般,避开了房内惊恐的张六哥、昏迷的妙玉以及瘫软在地的妙音等人,只将周安和那名蒙面死士震得气血翻腾,如同被巨浪拍击,连连后退,撞得桌椅翻倒!

    “不…不可能!”周安看着毫发无损的赵清真和房间,又看看自己胸前再次被灼热气浪冲击、痛彻骨髓的伤口,失声尖叫,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绝望。这幽冥磷火乃王府秘制,歹毒无比,沾之即焚魂蚀骨,竟被如此轻易破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瘫在牙床上、被方才剑气、真火的气浪和巨大的死亡恐惧一激的张六哥,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坐起!他双目圆瞪,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顶奢华诡异的缠棕帽,又猛地转头看向被赵清真挡在身后、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妙音,一股无边的怨毒、被欺骗的愤怒和求生的本能混合爆发!

    “帽子!帽子是…是金墉城…一个穿白衣服的…鬼…鬼给的!”张六哥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脖颈青筋暴起,发出嘶哑扭曲的吼叫,“他说…戴着它…能…能睡尼姑…有参汤…力气大…呃啊——!!!”

    话音未落,他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那不正常的亢奋潮红瞬间褪去,如同刷上了一层死灰!一股浓烈的、如同死鱼腐烂般的腥臊气瞬间弥漫开来!眼耳口鼻中,竟同时渗出暗红粘稠的血沫!那半盅“十全大补参王汤”最后残存的霸道药力,如同失控的野火,在他油尽灯枯的躯壳内彻底反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牙床上,四肢剧烈地弹动了几下,便彻底僵直不动,气绝身亡!一双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痛苦与怨毒,死死“盯”着房梁。

    金墉城!白衣鬼!赵清真心头剧震!张六哥临死前这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劈开了笼罩在汝宁府上的重重迷雾!这顶奢华诡异、作为“嫖资”诱人堕落的缠棕帽,竟与金墉城那作祟的怨灵有关!那怨灵不仅索命复仇,竟还能蛊惑人心,赠人以邪物,诱其放纵堕落,再收割其魂魄精元?!这慈航庵的邪尼,是自发堕落,还是…也被那怨灵所惑?周王府如此急切地灭口夺帽,是知晓内情,还是…那帽子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关键、连接着不可告人秘密的邪物?!

    周安见张六哥身死,最关键的信息似乎又被吼了出来,线索看似断了又似更清晰,又惊又怒又惧。他怨毒无比地瞪了赵清真一眼,知道今日事已不可为,再留下去必死无疑!他猛地伸手入怀,掏出两颗鸽蛋大小、通体漆黑的弹丸,狠狠掷向地面!

    砰!砰!

    两声沉闷的爆响!弹丸炸开,瞬间喷涌出浓烈无比、如同墨汁般粘稠刺鼻的黑烟!这黑烟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神念感知!小小的厢房瞬间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刺鼻的恶臭充斥!

    “撤!”周安厉喝一声,与仅剩的那名蒙面死士借着浓烟的掩护,毫不犹豫地撞破后窗,狼狈不堪地遁入浓重的夜色之中,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赵清真并未追击。归尘剑剑格处,“天璇巨门”阴土明黄宝石微光一闪。一股沉浑厚重的大地之力自他脚下无声蔓延。翻滚肆虐的浓烈黑烟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被这股力量强行压下、驱散、融入地面青砖的缝隙之中,转眼间,房内视线恢复清明,只余下刺鼻的硝烟味和浓重的血腥。

    他走到张六哥死不瞑目的尸体旁,俯身,用剑鞘轻轻一挑,将那顶嵌着硕大水晶缨珠的缠棕帽挑起,落入左手掌心。入手冰凉刺骨,一股阴寒怨毒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其上,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皮肤,侵蚀心神。归尘剑七星流转,一股纯阳道韵自然护体,将那怨气隔绝于外。赵清真凝神细察,透过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缨珠,其核心深处,竟似有一缕极其细微、如同黑色小蛇般不断扭曲挣扎的…龙形怨气!与白日里在金墉城遗址边缘感知到的怨灵气息,同出一源!

    “骑木马…凌迟…千刀万剐…” 瘫在地上的妙音不知何时幽幽转醒,看着张六哥那死不瞑目的恐怖尸体,又看看赵清真手中那顶在烛光下泛着幽光的帽子,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周王…周王不会放过我们…还有那鬼…那鬼…他给帽子…要命…都要命…”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却如同破碎的拼图,恰恰印证了赵清真心中的猜想。

    这慈航庵,是周王府暗中掌控、用以敛财甚至炼制邪药的魔窟!而金墉城的怨灵,竟不知以何种方式,将这件蕴含其本源怨念的邪物“缠棕帽”散播出去,如同抛出诱饵,精准地送到了张六哥这类心性有缺、贪图享乐之人手中,诱其至此,最终被榨干精元而亡!这怨灵,不仅被动索命,更在主动散播怨念与堕落,如同瘟疫的源头!

    赵清真走到失魂落魄的妙音面前,归尘剑平和温润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暖流笼罩过去,暂时压制住她那几乎崩溃的恐惧。“金墉城的白衣鬼,如何给你们帽子?他想要什么?”赵清真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指妙音混乱的意识核心。

    妙音浑身一颤,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住,眼中恐惧更甚,仿佛陷入了最可怕的噩梦:“…他…他夜里来…站在墙头…白衣…飘飘…唱…唱诗…声音…钻脑子…”她抱着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他说…要我们…多找…壮男人…用参汤…榨干…力气…精血…给他…他…就能…能出来…报仇…杀…杀光朱家的人…帽子…是他给的…戴帽子的人…精血最旺…最补…”

    “《潜龙诗》?”赵清真追问,目光如炬。

    “是…是…‘蟠…蟠龙困于井…鳞爪…犹…犹能伤…’听不清…太可怕了…别过来…”妙音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精神已近崩溃。

    蟠龙困于井,鳞爪犹能伤!果然是曹髦的《潜龙诗》!曹髦正是那位三国时期曹魏的第四位皇帝,就是他喊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死后被废为庶人。这怨灵竟能借邪物为媒介,蛊惑凡人,收集精血怨念,试图突破某种封印!其怨毒之深、力量之诡谲,远超寻常厉鬼!周王府知晓此事,却选择毁灭证据,其心可诛!这顶缠棕帽,便是连接慈航庵邪行与金墉城怨灵的关键证物!也是指向周王府罪行的铁证!

    “啊——!!!”

    院外,突然传来妙清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划破了短暂的死寂!

    赵清真身影一闪,已至院中。只见妙清倒在后院角落一口废弃的枯井边,胸口深深插着一柄样式普通的匕首,正是她们自己用来“善后”的工具!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灰色的僧衣和井沿的青苔。她双眼圆睁,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一只染血的手死死指着黑黢黢的井口。妙净瘫坐在一旁不远处,吓得失禁,浑身抖如筛糠,指着井口,语无伦次地尖声哭喊:“…尸…尸体…好多…好多…鬼…白衣鬼…在下面笑…他…他在笑啊!!”

    赵清真几步走到井边,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足以让常人昏厥的血腥腐臭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如同实质般从井底扑面涌出!他面不改色,归尘剑剑格处,“天璇巨门”阴土之力再次探入井中。

    反馈回来的意念碎片冰冷而绝望:

    ——井底深处,累累白骨交错堆积,有新有旧,如同乱葬坑。

    ——尚未完全腐烂的尸块,被斧头、砍刀劈砍得支离破碎,散落其间。

    ——浓烈的怨气、恐惧、绝望…无数亡魂的碎片在地下无声地哀嚎、挣扎!

    坤土载物,亦载无边怨孽!这口枯井,早已不是水井,而是慈航庵“参汤”背后,那数十条乃至上百条被榨干精元后碎尸灭迹的冤魂葬身之所!一个怨气冲天的养尸地!

    赵清真缓缓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的冰冷空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悯。“惩忿窒欲…”《易经》之言在心湖回荡。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蒙蔽灵台。他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清明,唯有深沉的悲悯。

    他转身,看着吓傻的妙净和瘫软在地、精神濒临崩溃的妙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律令:“官府即刻便到。想活命,便将周王府如何指使尔等,如何送来‘参汤’药材,如何定期取走提炼的‘精元’之物,一五一十,向官府供出!或许…能得个痛快。” 他深知,按《大明律》及永乐皇帝朱棣对此类邪术害命案件的严酷态度,她们的下场早已注定——骑木驴游街,千刀万剐!但至少,她们的供词,将是钉死周王府、揭露其滔天罪行的铁证!

    话音未落,庵墙之外,已传来嘈杂鼎沸的人声、急促的马蹄声和火把晃动的光芒!汝宁知府带着大批衙役、仵作,终于被此地的巨大动静和赵清真之前布下、被触动后又被他以神念引动的府衙警戒法器所惊动,火速赶来了!

    赵清真不再停留。他将那顶邪异的缠棕帽仔细收好。身影如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掠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朝着城东金墉城遗址的方向,疾驰而去。

    慈航庵的血腥惨案,不过是冰山一角,是庞大阴谋链条上腐烂的一环。金墉城下镇压的曹髦怨灵,以及周王府与其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关联,才是真正的祸源!那尊由周王朱橚“捐建”的“镇祟塔”,究竟是镇压邪祟的屏障,还是…别有玄机的罪恶之门?

    破晓的微光,已隐隐刺破东方天际厚重的云层,将一抹惨淡的灰白涂抹在汝宁府沉寂的屋脊之上。长夜将尽,风暴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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