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斩谢谦(五合一) (第3/3页)
的一拳。
但谢谦却脸色剧变,霎时间汗毛直立,亡魂皆冒!
他从这一拳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可撼动、无可辩驳、无可置疑的“真实”!
在这一拳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浩然正气,他苦修数百年的“文”道,都显得如此的虚假,如此的苍白无力!
“言出法随——安身立命!”
谢谦在电光石火之间,倾尽毕生修为,周身空间瞬间凝固,化作一层层由无数经义文字迭加而成的无形壁垒。
这是他的“道”域,在此领域内,他便是法则!
然而,那普普通通的拳头,却视那层层迭迭的壁垒如无物,直接穿透了过去,重重地轰在了他的胸口。
那些文字随着拳风,尽数消散为墨痕,又飞速化为虚无。
“噗!”
谢谦神色一滞,如遭雷击,随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轰然撞塌了远处仅存的紫极殿,激起漫天烟尘。
“圣人!”
“夫子!”
下方的弟子们发出一片惊呼,许多人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死死地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脸上的狂热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恐惧。
怎么会这样?
无所不能的圣人,怎么会被人一拳击飞?
难道……真的如顾芳尘所说,圣人的“道”,是空中楼阁?!
烟尘散去,谢谦狼狈地从废墟中爬起。
永远是一派轻描淡写姿态的老者,此刻头发散乱,像个路边乞丐。
他赤红双眼,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深深凹陷下去的拳印,眼神中满是惊骇与不解。
“真……假……你的道,竟然能……定义‘道’?!”
他终于明白了顾芳尘力量的本质。
“我说过,你所追求的,不过幻梦一场。”
顾芳尘收回拳头,神情依旧淡然。
他一步步往前走,看着谢谦,就像看着一个执迷不悟的可怜人。
谢谦的心神剧震,他双手颤抖,乃至全身颤抖,他感受到了四周弟子们目光的转变,他们的惶恐不安,还有对他越来越多的怀疑。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幻梦一场?幻梦一场?你懂什么?!不可能的!我追求了一生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游历天下的年轻儒生,心怀着为天下苍生寻出路的鸿鹄之志,相信世间一切人,都可以教化,都可以向善。
他看到过战乱带来的流离失所,看到过贪官污吏造成的民不聊生,也看到过因为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欲望而引发的无休止的争斗。
他曾在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外,亲眼看到幸存的灾民为了半块发霉的烧饼而自相残杀。
他也曾在一个富庶的城池中,看到权贵们为了争夺权位而彼此倾轧,将整个城市搅得腥风血雨。
那一刻,他意识到,纷争、混乱、自私……这些才是世界的常态。
人性的复杂与善变,是所有苦难的根源。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于是,在乱世的末尾,他创立了尧山书院,开始传播他的思想。
谢谦一意咕行地认为,想要建立一个完美的世界,就必须抹去所有不确定的因素。
必须制定一套绝对正确、不容置疑的规则,让所有人都遵循这套规则去思考,去生活。
思想必须统一,行为必须规范,世界才能迎来永恒的太平。
他的道,便是在这样的理念下诞生的。
它是一套完美的、精密的、不容许任何偏差的“程序”。
仁、义、礼、智、信,都被他重新定义,变成了一条条冰冷的戒律。
为了推行他的道,他辩倒了无数宗师,折服了无数强者。
他的追随者越来越多,尧山书院也成为了天下第一的读书人圣地。
他看着那些眼神明亮、对他无比崇拜的弟子们,心中曾充满了骄傲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坚信,自己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
他正在……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
可现在,这个自称“真实”的青年,却一拳将他的梦打得粉碎。
“不……不可能!我的道,才是真正的救世之道!是结束一切纷乱的唯一正途!”
谢谦状若疯魔,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毕竟,这等同于否定了他一生的追求。
“你的‘救世’,是以扼杀所有人的思想为代价,而你的‘太平’,更是建立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上。”
顾芳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下方那些茫然失措的儒家弟子。
“看看你的弟子们。”
顾芳尘抬手指向下方,目光冰冷:
“他们尊你为圣人,将你的每一句话都奉为金科玉律,他们不敢有自己的思想,不敢有任何质疑。”
“因为任何偏离你‘道’的想法,都会被视为异端。”
“谢谦,你不是在教化他们,你是在将他们变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傀儡,正如你自己一样!”
此言一出,下方的弟子们身躯齐齐一震。
“嗡——”
天空之上,金纹再度一闪而过,天空的金色变得更加明亮。
正如顾芳尘曾经说的,单纯只是文抄,根本撼动不了谢谦的地位,必须要将他的思想根基连根拔起。
在这一刻,在谢谦被一拳轻易击败,形象崩塌的瞬间,便是翘起这座大厦最好的时机。
许多盲目信仰着“儒圣”的弟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能追随谢谦至此,他们自然都是无比优秀的儒家弟子,理所当然,必定都曾有过自己的想法。
或许在某一刻,他们对“圣人经义”中的某一个观点提出了一点小小的疑问。
但随后,便被一笑置之,会有无数人的人告诉他们:
“圣人之言,便是真理,岂容我等凡夫俗子置喙?我等只需奉行即可,而不是质疑!勿要多生二心,以致内魔袭扰!”
当时的他们,羞愧难当,认为自己是道心不坚,被心魔所扰。
可现在,顾芳尘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脑中的迷雾。
是啊……为什么不能质疑?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
他们眼神中的坚定开始动摇,狂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从恍惚之中生出的困惑与怀疑。
谢谦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信仰的流失,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出现了一丝不稳。
他心中终于出现了惶恐,惊怒交加地吼道:
“住口!休要在此蛊惑人心!小畜生,我千年之功,岂是你能动摇!”
他再度凝聚力量,记载着他一切思想的经卷腾飞而出,无数在他之前的儒家圣贤虚影浮现,口中念诵圣言,无数的文字化作奔腾河流,朝着顾芳尘席卷而去。
然而,顾芳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无形的文字之力冲刷过自己的身体,却毫发无损。
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他看着谢谦,负手而立,逆流而上:
“你的圣贤,你的经文,都只是被你曲解的文字,控制别人思想的工具。”
“让我来告诉你们‘万古同天’的真相吧。”
顾芳尘环顾四周,开口道:
“你们,真的愿意成为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吗?”
“你们寒窗苦读,修习浩然正气,难道就是为了成为另一个人意志的延伸吗?”
“你们的喜怒哀乐,你们的爱恨情仇,难道都是可以被戒律抹杀的虚假之物吗?”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随着上方天空扩散的金纹,幻化出那“万古同天”结局之后的景象,狠狠地敲击在下方每一个儒家弟子的心坎上。
“不不不!住口!你给我住口!”
谢谦几近崩溃,口吐鲜血,踉踉跄跄挡在顾芳尘面前,怒视自己的弟子们:
“他说的都是假的!假的!”
信仰一寸寸崩裂。
“不……不是的……”
其中一个儒家弟子喃喃自语,“我们……我们是在追求大道……”
“他人的道,真的是你们的道吗?”
顾芳尘的声音仿佛在他心底直接响起。
“轰!”
那弟子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决然,大声喊道:
“我……我不知道!”
这一声“我不知道”,仿佛是一个信号。
一个又一个的弟子,脸上的茫然化作了痛苦的挣扎。
他们心中的信仰,那座由谢谦亲手为他们构建起来的、坚不可摧的精神殿堂,在“真实”的冲击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而谢谦身上的气息,随着儒家弟子信仰的集体动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飞速衰弱。
他身后那无数的圣贤虚影、经义卷轴,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终化作泡影,一一破灭。
“不……不可能……”
谢谦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目光颓败,形容急速衰老,无力支撑他的身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败了。
败在了“道”的根本上。
顾芳尘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你把自己当做不可违逆的真理太久了,站在高高的天空上,又怎么听得见这个人间的声音,你连自己弟子的声音都不愿意听啊。”
他走上前,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谢谦的身躯猛地一僵,而后,他听到了天地之间最宏大的一声嗡鸣。
金色几乎已经覆盖了整个天空。
“儒圣”的身体,从脚下开始,寸寸消散,化作了虚无,他身上浮现出一根金色的丝线,被顾芳尘一把抓住,在掌心捏碎。
“传道”之道,自此斩断!
……
与此同时。
天门山顶。
这里常年空寂,唯有那矗立着的“天门”,以及一具坐化的枯槁肉身。
那肉身膝上横着一把长剑,证明此人的身份,正是上一代“剑圣”应白首。
那“天门”开始震动起来,下方的整座天门山都簌簌落下滚滚石头,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而那道“天门”开始闪烁,似乎正有两道力量正在互相抗衡。
在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天门”闪烁一下,而后瞬间关闭,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山顶上风声呼呼,寂静一如过去。
“簌簌……”
忽然,那具枯槁的应白首肉身手指动了一下,上面覆盖着的厚厚尘土早已形成了一个硬壳,因为这个动作瞬间破裂,落到了地上。
那肉身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那柄剑,而后站了起来。
“呼……”
那枯槁肉身吸入第一口空气,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向了皇天城方向。
“顾芳尘,现在,来让我们真正地谈一谈吧。”
这具肉身,已经不再属于应白首,而应当称呼其为——
始古人皇,萧真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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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拼尽全力写了一天,回来一看天塌了,怎么还能有说我烂尾强行完结的,所有的坑,所有的伏笔,我都已经填完了,写到这里是从一开始的大纲里就写好了的,从【六尘归真】,从顾芳尘第一次进入幻境引发了后来的变动,从九个传道者,还要怎么样才能叫做正常完结?
更何况,早在第三卷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反复说过,还有两卷就要完结的事情
我觉得但凡是认真看了这本书的,都能看得出来结构是完整的,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因为某些因素,被我砍掉的顾怜纤和顾幽人两条线,以及一些不能拓展的地方,为此我还必须修改大纲,保证剧情的连贯……这真的让我很累,心累
但也因此,真的十分感谢各位读者朋友一路的陪伴,爱你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