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惨状 (第2/3页)
泪水冲刷过的脸庞苍白如纸,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红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看到梁进,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依赖和委屈,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久坐哭泣而双腿发软,踉跄了一下。
“梁大哥!你……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我想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看看爹娘吧!”
“昨夜……昨夜外面那么乱,火光烧红了天,我……我好怕……”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话语破碎得难以连贯。
梁进立刻明白了原委。
当初为了保密,他特意叮嘱过赵以衣,在照顾牧从霜期间,若无特殊情况,尽量待在宅院中不要外出。
平日里赵以衣温顺懂事,从未有过怨言。
然而昨夜那场波及全城、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动乱,彻底击碎了这个年轻姑娘的镇定。
她担忧家中父母亲人的安危,心如油煎,却又不敢违背梁进的嘱托私自离开,只能在这看似安全的牢笼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恐怖声响,在无边的恐惧和煎熬中苦等黎明,苦等梁进的归来。
梁进看着赵以衣哭得几乎脱力的模样,轻叹一声,上前一步道:
“傻丫头,既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那么自然得赶快回家看看。”
“快回去吧,若是家中无事了再过来。”
赵以衣闻言,慌忙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提起裙角,就要往外冲。
“等等!”
梁进再次叫住了她。
赵以衣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梁进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再看看外面依旧混乱不堪的京城景象,语气沉稳道:
“外面乱象未平,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路上恐有不测。”
“我陪你走一趟。”
他深知赵以衣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被困于此,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她独自去面对归途的凶险。
赵以衣眼中瞬间又蓄满了泪水,这次却是感激的泪水,她用力地点点头:
“嗯!”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方暂时安宁的小天地,重新汇入那满目疮痍的京城街道,朝着城西赵家所在的方向疾行。
然而,越靠近城西,空气中的异样就越发浓重。
那呛人的焦糊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刺鼻,越来越灼热。
抬头望去,只见赵家所在的坊市方向,一股股比别处更为粗壮、更为浓密的黑烟,如同一条条巨大的、污浊的黑龙,源源不断地翻滚着升腾而起,几乎遮蔽了那片天空。
地面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漆黑的、湿漉漉的污渍,脚踩上去,发出噗嗤噗嗤的粘腻声响,抬起脚时,鞋底便沾满了黑色泥泞。
那是大量燃烧物飘散的灰烬。
街道上迎面而来的人群,也印证了前方的惨烈。
许多人被浓烟熏得满面漆黑,只能看到一双双布满血丝、充满惊恐和悲伤的眼睛。
他们或是互相搀扶,步履蹒跚;或是麻木地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车上堆着从废墟里刨出来的、烧得焦黑的木头和几件勉强能辨认形状的破旧家什。
更多的人端着大大小小的盆桶,里面盛着浑浊的泥水,脚步匆匆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脸上写满了绝望的焦急。
当梁进和赵以衣终于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整条街!
他们记忆中那条虽不繁华却充满烟火气的街道,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焦黑的、散发着余烬热气的废墟!
目光所及,再无一座完整的房屋。
曾经鳞次栉比的民宅,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杂乱地刺向天空。
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屋架扭曲变形,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残墙。
缕缕带着火星的黑烟,如同不甘的冤魂,从无数处废墟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将空气都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松软的灰烬,一脚踏下,便腾起一片呛人的黑雾。
在这片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焦土之上,幸存的百姓如同蝼蚁般渺小而忙碌。
他们哭喊着亲人的名字,在滚烫的废墟瓦砾中徒手挖掘翻找;有人被严重烧伤,衣物和焦糊的皮肉黏连在一起,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有人端着水盆,拼命泼向那些仍在冒着青烟和微弱火苗的角落;有人找到了亲人的尸体,可那已是被烧得蜷缩焦黑、面目全非的一团,只能从残留的衣物碎片或熟悉的体型轮廓上勉强辨认。
也有零星的幸存者,在自家废墟的角落,奇迹般地刨出几件未被完全焚毁的瓷罐或铜钱,脸上露出劫后余生却又茫然无措的神情。
“爹!娘——!”
赵以衣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
她再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和灰烬,提起裙摆,疯了似的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狂奔而去,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沾满黑灰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梁进心中一沉,紧随其后。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滚烫的废墟之上,灼热的空气炙烤着肺部,脚下不时踩到坚硬的、尚未冷却的碎瓦片或烧焦的木块。
终于,他们来到了赵家租住的小院位置。
然而,哪里还有什么小院?
眼前只有一片与邻居家废墟完全融为一体的焦土。
几根粗大却已烧成焦炭的房梁歪斜地倒塌着,勉强勾勒出曾经房屋的轮廓,上面依旧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断墙残壁上,还残留着一些被熏得乌黑的青砖,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家。
幸运的是,人还在!
在属于赵家那片废墟的边缘,梁进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赵行之夫妇相互搀扶着,瘫坐在一片相对干净些的瓦砾堆上。
老两口同样满面烟尘,头发焦枯散乱,身上的粗布衣衫被烧出好几个破洞,露出的皮肤上能看到明显的燎泡和红肿,所幸都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
然而,让他们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并非身上的伤痛,而是眼前彻底的毁灭!
这个他们租住了十几年、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家,连同里面所有赖以生存的织机、布匹、粮食、微薄的积蓄、乃至那些承载着岁月记忆的旧物……
一切的一切,都在昨夜那场无情的烈火中,化为了眼前这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焦炭和灰烬!
一生的奋斗,顷刻间烟消云散。
“爹!娘——!”
赵以衣哭喊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父母。
一家三口在废墟前抱头痛哭,那悲恸的哭声混杂在周围无数相似的哀嚎之中。
梁进站在一旁,看着这劫后余生却又痛失家园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无声地叹息。
他刚想上前安慰几句,目光却被不远处一阵更急促的哭喊声吸引。
“来人啊!快来人帮帮忙啊!”
一个中年汉子满脸是泪和灰,正跪在一堆尚有余烟冒出的废墟上,徒劳地用手扒拉着沉重的断梁和瓦砾,声音嘶哑绝望:
“这里还压着人!是个孩子!我听到他在哭!他还活着!”
“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啊!”
周围的幸存者们大多神情麻木,或忙于自救,或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鲜有人回应他的求救。
那汉子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梁进眼神一凝,身形如电,瞬间便掠过十几步的距离,出现在那堆废墟旁。
“闪开!”
他低喝一声,那汉子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滚到一边。
梁进双臂肌肉贲张,双手抓住一根足有成人腰粗、烧得焦黑的沉重断梁,猛地发力!
“起——!”
轰隆!哗啦啦!
断梁连同覆盖其上的大量瓦砾碎砖被他硬生生掀开,烟尘灰烬冲天而起。
烟尘稍散,只见断梁下方,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蜷缩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孩子浑身被烟灰覆盖,小脸乌黑,呛得咳嗽不停,只有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格外明亮。
“孩子!我的孩子!”
旁边一个几乎哭晕过去的妇人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梁进虽然救了一个人,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四周。
目之所及,皆是相似的惨状。
倒塌的房屋下,扭曲的梁柱间,不知还埋藏着多少等待救援的生命,或是早已冰冷的尸骸。
呻吟声、呼救声、绝望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
个人的力量,在这巨大灾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饶是他梁进身负武功,臂力千斤,又能救得了几人?
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力覆盖这满目疮痍的偌大京城!
而此刻的官府,显然已被昨夜突如其来的全城动乱彻底打乱了阵脚,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大规模救援。
拯救废墟下幸存者的重担,只能暂时落在民间自救的肩上。
而民间自救,若无有效的组织、统一的指挥和资源的调配,终究是一盘散沙,效率低下。
当即梁进心中一动,开启【九空无界】。
在【九空无界】之中,他并未开启京墟,也没有召集那些武者。
他只是化为了大贤良师的模样,拉入了太平道在京城的负责人魏南。
如今太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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