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风霜 (第2/3页)
,这位“李祖”就是李鸿章。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对混混们高看一眼,总督衙门里管事的不少头面人物居然都是混混出身,说起来用混混做事也是李鸿章一生好打痞子腔的一个直接体现,他手下的淮军悍将如程学启辈也多是各色混混出道,因此,李中堂对混混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鸿章嗝屁以后,袁世凯接了直隶总督的大印。老袁这个人年轻时也是个浪荡子,东西游走,下情洞达。偏偏这么个连科举都难得一中的人竟对混混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老袁不仅对男混混赶尽杀绝,对女混混也不假辞色。这里先说一个段子。
女混混也叫“把式”,“把式”里面分“清门”和“浑(荤)门”两种。清门就是靠“本事”赚钱,“浑门”就什么都干了,甚至卖“肉”为生。这些操皮肉生意的“浑门”把式在河南、河北又叫“马班儿”或者“马班子”,这是把寻常的江湖戏班与其混为一谈,官名叫“流娼”。袁世凯的大老婆于氏,也就是袁克定的生母,她平常特别喜欢系一条红色的缎子的裤腰带,袁世凯见了就开玩笑说了一句:“像个马班儿。”于氏也不含糊,回了老袁一句:“咱有姥姥家。”就这一句话,夫妻俩这辈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正经话,如果不是看在袁克定的份上,于氏也就给废了。为什么呢?于氏说的“咱有姥姥家”的意思是说她明媒正娶到的老袁家,是正房。袁世凯的生母是姨太太出身,也就是“没有姥姥家”的背景,于氏这句话说到底是讥讽他老婆婆的姨太太身份,自然惹翻了袁世凯。这是“马班儿”这个词惹出的豪门恩怨。
袁世凯活着的时候,天津混混几乎没了生路。等到老袁一蹬腿,曹锟、张作霖这些人上台后,天津混混又开始还阳了。就拿韩大伟的干妹妹跟的这个天宝班的女班主小李妈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小李妈是西乡人,她到天津靠的是天津首县县衙的总班头陶庆增,天宝班发展到最后那就是总揽一切生意,卖淫啊、贩毒啊、买官啊,没有它不干的。陶庆增死后,小李妈又靠上了曹锟、张作霖,所谓大旗不倒、小车狂推。天津警察厅厅长丁振芝就是走了小李妈的路子,给张作霖提拔到直隶省警务处处长兼天津警察厅厅长的。小李妈手下调教的这些女把式,那都不是一般战士,个顶个的冲锋陷阵、杀法骁勇,当然这都是在床上了。
韩大伟把要出口恶气的事跟他干妹妹一说,干妹妹也拍了粉胸脯说哥你放心吧,包在妹子这两坨肉上。其实,办老蛆这类角儿,根本不用花费两坨肉,干妹妹跟下面的混混一说,整治老蛆的办法就出台了。广东不少人好赌,张之洞总督两广的时候,就开赌增加税收,虽然外面人言啧啧,可老佛爷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不断流入大内,心里高兴啊。老蛆一个外派老广,能免俗吗?不能够啊。干妹妹他们把老蛆的行踪给摸准了,经常去哪家开赌局都搞清楚了。挑了一天老蛆兴致比较浓烈的日子,把好戏直接开锣了。
这一天,老蛆手风特别顺,一路杀将下来,搂了不少钱,对家一个小伙子急了,要玩大的。说话间就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给割了一块下来,血淋淋的扔在了赌桌上。周围的人一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遇到混混了。老蛆也知道混混不好惹,可眼下这花花绿绿的票子和大洋舍不得撒手,那就玩到底吧。玩到最后,老蛆到手的钱都没了不算,还搭上一条腿,混混的腿肉那不是可以随便割的肥猪肉,那是有价码的。男混混笑嘻嘻的拿着一把盐捂在了伤口上,要是搁在旁人,早就龇牙咧嘴了,混混却毫不在意,因为不喊疼那可是混混的看家本领,要想当混混,第一条就是挨打不能喊疼,一喊就完了,终身污点。男混混可以用盐捂在伤口上,老蛆哪儿有那力度啊,再说了一条腿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腿,那就拿银子说话,英美烟草内部对赌博、吸毒处理的非常严,一经发现立刻开除。所以,老蛆是有苦说不出。最后没法子找了广东同乡腾挪了一笔钱,算是堵上了这个无底洞。“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老蛆从此也废了。
恶气固然是出了,可天津也呆不住了。林谦和韩大伟通过一层关系直奔上海,继续他们的店员生涯。
林谦和韩大伟这次投奔的地方是上海马玉山糖果公司。说实话,林谦本来是不想去这家公司做事的,道理很简单,马玉山糖果公司的创办人马玉山是广东人,马玉山糖果公司里面的广东人所占比例也不小,天津这一遭林谦吃了广东人的苦头,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心有余悸。可生计要紧,不赚钱千辛万苦的从山东老家跑出来干啥?他和韩大伟挤在火车里的时候,林谦的脑子乱哄哄的。
韩大伟不仅扔下自己的活计跟着林谦南下,而且还搭了两张火车票在里面,就冲韩大伟这种哥们义气,林谦也不能拖后腿说不去啊。说起韩大伟这人,林谦从心眼里感激他,可老赵有个毛病,就是太喜欢跟女人扯蛋。就是眼下,他们哥俩下一步还不知道究竟如何面对大上海时,韩大伟的眼珠子便又开始走神了。
过了一会,织毛衣的女人对面有个座位空了出来,女人用腿一横,愣是把这个位置给占住了,然后用眼光瞟了韩大伟、林谦一下,韩大伟多机灵啊,马上就坡下驴的坐下了,然后用修正了的山西级别的普通话说谢谢。女人莞尔一笑,不言语。林谦还接茬站着,他就知道老赵的老毛病又犯了。果然,韩大伟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女人聊着。女人问他们去哪儿,韩大伟说是去上海做工。女人又问是哪一家,韩大伟就实话实说是马玉山糖果公司。女人又是微微一笑,继续打着毛衣。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越说越热闹,女人的笑声也开始此起彼伏,韩大伟的脸上也开始变得油汪汪的了。等到了下车时,韩大伟心甘情愿的接过了女人手里拎着的一个铁皮箱,当起了这位手里不停织毛衣的女人的小跟班。
女人给了韩大伟、林谦一小卷钞票,让他们叫辆黄包车把铁皮箱送到一个指定的地方。女人给出的钱除开雇黄包车还有余份儿,韩大伟自然满口答应。林谦却不怎么愿意,可也不好说什么。林谦、韩大伟按照女人交待的地址跑了去,给等在那里多时的便探抓个正着,上海滩还来不及多看两眼的林谦、韩大伟就此被带进了局子里。
旧上海的警察局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新进来的嫌犯,只要看看没啥来头就先打一顿再说。这种下马威的传统其实是来自于满清。打人之前先用麻包给裹上,让你看不见是谁。打人的工具分两种,一种俗称“蟒鞭”,就是用牛皮条做成的,鞭梢有个硬疙瘩,那个硬疙瘩要是扫在肋骨上,肯定是内伤。另外一种是橡胶辊子,这种棍子打人外表看不出来,里面就惨了。嫌犯先给剥光衣服,然后滚进麻包,再然后就是一通暴打。打完以后,警察让你说啥你就说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的洛杉矶警察局被曝光说警察也曾用这种办法对付过嫌犯。可见,文明的进步的历程还是非常漫长的。
林谦都快哭出来了,不是怕,而是觉得冤枉,这叫什么事啊?火车上搭上这么个女的,下了火车就要挨一顿揍。这是上海吗?改名叫上刑得了。韩大伟早蒙了,直给人作揖,那没有用,只要你没背景,警察眼珠里看谁都是一堆肉。
警察这边正准备动手呢,进来一个人,20多岁,带着斜纹领章,问了林谦、韩大伟一句:“你们是山东来的?”斜纹领章是一种特殊标志,归属部门叫做上海市警察局特种督察室,这是旧上海警察局内部的一个特务部门,所以,普通警察看见带着斜纹领章的人都礼让三分,惹不起。因此,这个年轻人一发话,那几个警察也就停手了。韩大伟那边早就泣不成声了,林谦就回答了一句:“老家泰安上王庄的。”那个斜纹领章的警察一听“泰安上王庄的”,马上把眼珠子瞪圆了,反复的看着林谦:“给你打听一个人,上王庄有个王德发你认识不?”林谦说:“那是俺大爷。”斜纹领章又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林谦回答:“俺叫王哲让。”斜纹领章大喊一声:“你是骡子?”林谦抬眼一看,这人谁啊?知道我小名。
叫出林谦小名的这位佩戴斜纹领章的警察就是当初被走水的土匪一把刀、二把刀兄弟给掳走的吴嫂的大儿子刘天程。他怎么跑到上海来当警察了呢?虽说旧社会警匪一家,可角色转变如此之快,还真是有点说来话长。刘天程被惯匪一把刀他们掳走不久,这股惯匪就因为绑架一位富商的女儿给官府盯上了,再不久,一把刀、二把刀兄弟就给官府拿下直至正法。刘天程虽然是胁从,也给重判,多亏了一位叫做袁筱南的人把他给搭救下来,带在身边。这位袁筱南是干什么的呢?他是一位策士。民国时代的中国跟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比较相近,江湖策士登堂入室,有的成为豪门清客,有的则是军阀谋主。这位袁筱南则是后一种角色,他又是谁的谋主呢?他是贵州军阀袁祖铭的入幕之宾。
袁祖铭号鼎卿,1889年6月9日出生于贵州省安龙县,他的先祖靠着镇压贵州各地农民起义起家,自办团练,世袭团总。1907年3月,袁祖铭考入贵阳市贵州陆军小学第二期学习,袁筱南和他是同窗好友,两个人订交就在那时。1909年,袁祖铭与袁筱南同时报考湖北陆军第三中学,袁祖铭这个人不喜欢学习,自谓乱世用武,学而无用,所以,未被录取,袁筱南则榜上有名,两人暂时分别。袁祖铭回到贵州以后,受到贵州同乡黄文华的器重。“武昌起义”爆发,贵州立宪派也蠢蠢欲动,黄文华拥戴舅舅刘显世就任贵州陆军第四标标统(团长),掌握军权。黄文华本人担任管带,袁祖铭被提拔为督队官(副管带)。从此,袁祖铭攀附上了刘显世、黄文华舅甥这条大船,平步青云。1917年护法战争启动,孙中山秘密委任黄文华为黔军总司令,黄文华只说给了胞兄王伯群和袁祖铭知道。然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身在贵州的刘显世多少听说了一些,黄文华本非池中之物,多年以来辅佐刘显世已经尾大不掉,刘显世就此忽然提拔袁祖铭担任黔军第二师师长,牵制黄文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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